那一年的暑假,为了给自己攒点学费,我去附近的一个建筑队当小工。
小工的活儿并不小,而且很杂,搬砖、和水泥、拆装脚手架还要见机行事,看到哪里缺什么,马上就要供什么,绝不能等掌线的张口招呼,否则就要挨骂了。
初到建筑队时,我既兴奋又担心,兴奋的是自己终于有了一个锻炼的机会,而担心的是自己没有经验,恐怕干不好。
工头是我们村的,人很和善,对我也不错,第一天上工就派我和水泥。和水泥这活儿看起来简单,做起来难。和水泥离不开水,可水少了泥太稠,水太多了泥又太稀,这活说起来谁都明白,可真干起来就不是那么回事了。
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,才总算和好了一堆水泥,可掌线的说太稠,我一赌气,连泼了两桶水,这下可热闹了,真成了“和稀泥”了。
唉!出师不利,真倒霉!工头看我干不了这活儿,安慰了我几句,又派我去推砖。推砖倒不用多大心思,只要有力气就成。就这样干了一天,好容易熬到晚上,却累得连饭都不想吃,回到工棚往床上一躺,觉得浑身的骨头都跟散了架似的,一动也不想动。
就这样一天一天慢慢地熬过来了。苦当然没少吃,整天顶着个太阳上工,浑身上下脱了三层皮,磨得满手都是血泡,不过工地上的活儿我已经基本上都能干得来了。
这样持续了一段时间后,工头又派我去‘侍候’掌线的师傅,即给他们添砖添泥。我刚开始干这活儿,难免会有“侍候”不周到的时候,掌线的可不管这一套,一遇到没砖没泥了就劈头盖脸地把我们几个小工训一通。
其中有个王师傅,尤其爱骂人,满嘴的脏话很让我窝火。终于有一次,王师傅那里没砖了,他又骂上了,气得我肺都要炸了,顺手抄起一把铁锹,装着若无其事地招呼他说:“王师傅,麻烦你过来一下,我跟你说句话。”
他迟疑了一下,下了梯子,朝我走过来,嘴里还骂骂咧咧的:“你小子有啥屁大的事,还非得让老子下来。”我等他走近了,抡起铁锹就扑了过去。王师傅反应挺快,转身就跑,我那一铁锹落空了。
我正要追上去,周围的人纷纷涌上来把我抱住,从我手里夺下了铁锹。工头闻讯赶来,把我叫到他屋里。我满腹委屈,泪水直在眼眶里打转,但终于没有掉下来。
工头拍了拍我的肩膀,说:“年轻气盛,是不是受不了这份罪啊!不过不管受得了受不了,你都得受!怕吃苦怎么行!人这辈子干啥事不得吃苦啊!”我这时也渐渐平静下来,回想刚才那一铁锹如果真拍上了他,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。我意识到自己太鲁莽了,向工头认了错,求他帮我把这件事平息下去。
工头于是亲自出面对王师傅说:“年轻人气盛,别跟他一般见识。”大概王师傅也知道自己的嘴不干净,而且碍着工头的面子,也没再深究。通过这件事,我第一次真正从生活中学到了书本上没有的东西。
两个月的时间转瞬即逝,艰苦的磨练使我获得了生活慷慨的馈赠:8000元的工资、强健的体魄、坚韧的意志以及关于人生意义上的某些思索。但最重要的是,生活告诉我一句最普通的话:踏踏实实做事,老老实实做人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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